北宋初期,词坛婉约词盛行。文风轻巧浮艳,流于媚俗。其中最红的要数柳永词,号称天下有井水的地方,就有柳词。苏轼为与柳永较劲,独创“豪放”的《江城子·密州出猎》,终成一代豪放词宗师。

在豪放词定型的同时,苏轼别有一首婉约词,名叫《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论及在民间的影响力,尤在《江城子·密州出猎》之上。

那么这两首词,究竟哪一首更胜一筹呢?个人认为,从创新的角度来说,还是前者更强。

一、苏轼豪放词的奠基之作

《江城子· 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词作大意:

老夫今天,要像少年人一样发个狂。左手牵着黄狗,右手擎着苍鹰,带着一队盛装随从去打猎。登上平冈,振臂一呼,就好像指挥着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一样。

你们赶紧去通知城中的百姓,快来看太守我像三国时候的孙权一样,亲手射死猛虎。

畅饮开怀后,烈酒壮人胆。鬓边头发白了又怎样?我现在就像那汉朝时的魏尚,待罪在云中郡。英明的皇帝啊,你何时派遣冯唐来赦免我,好让我重返朝堂。

再把我派到抗击西夏的前线,看我挽弓如满月,一箭射中西北的天狼星,赶走侵犯中原的敌人。

苏轼在《与鲜于子骏》以及欧阳修的书信中,明确地表达了他的创作观,他认为填词不应该过于媚俗。以前写诗的人都崇尚古风,现在的人为了迎合大众,过分媚俗不是好事。

所以他刻意要在词中传达正能量,《江城子·密州出猎》就是一首“刻意之作”。这首词在他的豪放词中不是最优秀的,却是他豪放风格的定型之作,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诗中的他,是一个典型的儒家忠臣形象。尽管人到中年,鬓发生白,并且还像汉代的魏尚一样,受了委屈,但是他对朝廷并无怨言,还一心一意盼着能上战场。

词中有一句千古名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天狼是指天狼星,在古代中国星相学中,天狼星主异族入侵,他用射星来比喻当时西夏的入侵。

《江城子·密州出猎》以词为文,借词言志。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忠臣猛将,豪气干云,丹心报国的伟岸形象。这首词与苏轼后来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等作品,大不相同。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名为“豪放”词,侧重在“疏狂”,《念奴娇·赤壁怀古》写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苏轼经过了乌台诗案的打击后,再也没能写出像《江城子·密州出猎》一样充满个人英雄主义的作品。

二、苏轼的婉约词名作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一首悼亡词,是苏轼在现当代影响力最大的一首词,另一首具有同等影响力的作品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因为涉及的主题是爱情,通俗感人,所以传播力度远超《江城子·密州出猎》。不过说它是婉约词,事实上从词作中“十年”、“千里”,“生死”、“孤坟”等词的运用上,仍然可以看到诗的影子。

十年是写时间的久远,千里是写空间的阻隔,开头几句就让人感觉到震撼。“纵使相逢应不识”几句,又写出了生者细微的心理活动。他在担心重逢之时,对方会因为自己风尘满面,容貌衰老而无法相认。

在下半阙中,苏轼又开始幻想与亡妻在梦中重逢。梦中相见,二人却相顾无言,只有默默地流泪,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种感受,只有亲身经历过亲人去世打击的人,才能够明白。

《江城子·密州出猎》其实比《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更加具备浪漫主义情怀,但由于前者歌颂的是一种报效国家的高尚情怀,只有具备同样价值观的人才对它产生共鸣。

在下里巴人当中,它的传播力度永远无法全面赶超后者。因为后者的情感共鸣,是可以跨越所有阶层的,它甚至可以跨越国界和种族。

按照现代马斯诺金字塔理论的划分,人类对爱欲的渴望,几乎和呼吸、吃饭、睡眠同属于生理需求,任何人皆不能避免。而对英雄主义的需求,属于实现自我的顶级需求,它的重要性远在生理、安全、社交、尊重四个等级之后。

因此对于爱情主题的东西,无论是诗词还是文章,或者是小说、电视剧,传播的力度,覆盖的范围都是最广的。我们可以不当英雄,可是我们根本做不到不吃饭,不呼吸,不产生爱的欲望,爱情对人类来说几乎就是刚需。

所以假如现在进行一个投票,让大众在《江城子·密州出猎》其实比《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之间进行选择,那么不用看结果,也会知道后者会胜出。

这不单是因为题材上的先天优势,还有一个原因是《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是真情流露,而《江城子·密州出猎》,本来就是苏轼为了与柳永较劲弄出来的“矫情”产物。至少我们知道,苏轼是不可能“会挽雕弓如满月”的。

结语

《江城子·密州出猎》不是苏轼最好的作品,但却是他所有豪放词作中最有特色的一首。它在借词言志方面,非常成功,风格更是豪气干云。不过若论情感共鸣,它远不及《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在苏轼所处的那个时代,写婉约词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他才努力开创填词新风。从创新意义上来说,《江城子·密州出猎》又要胜于《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了。

与此同时,正是因为有了《江城子·密州出猎》的开始,才会有后来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以及《念奴娇·赤壁怀古》,因此才会有“豪放”、“婉约”的流派划分。

所以,如果说在宋词史上的存在意义,那么《江城子·密州出猎》比《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存在的意义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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