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不是一个像模像样的爱情故事。
抛开一切设定一切世界观一切藏在河流中仓皇的眼神以及一个郁卒的结局,这似乎又像是一个没头没尾的爱情故事。
可谁又说是呢。这只是一段还未来得及展开的情绪,有点别扭有点隐约,却终于欲罢不能又欲哭无泪。
原本停在那座小白塔的水鸟扑啦啦拍着翅膀飞走了,小白塔边的河岸旁,河水悠悠地打着慢拍。在这里,住着一个老人,一个女孩,一条狗。太阳升起时,渡船从这头划向那头;落日斜影间,它又从那头回来这头。日子抛针,曳起先淡后浓的线,起落的十指间,岁月期期艾艾地流过。
如行水中,时间是流动可见的夕水色。
然而这终究不是一首四平八稳的乡曲儿,山风啸起笔直而锐利的音,从凤凰城的谷间原野呼啸而过,一场不知究底的相逢,几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一个在安逸中暗潮涌动的村庄,一群为生活所累四下奔走的人们,一片时间幽河边扩散开的小小涟漪,还有,一出结局。
翠翠生在渡船上,像以前一样拍打着水面——仅此而已,她的故事仅仅带给了这个古老的村庄一点点像这样的起伏,弹指间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她坐在时间荒洪的渡船上,最终只能莞而无伤。这片土地上,又多了一个老人在沉睡,似乎只是一段太过匆匆的往事,爱恨纠葛,深刻而忧伤。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存在,它就干涸,如果它生长,它就慢慢凋零。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份是不会开花结果的。没有了这些,凤凰城的太阳还是日复一日地升起,翠翠还是要摆着渡船,反反复复,好像一切从未发生,好像二老的出走不是去追逐爱情,而是寻找命途。不同的是,翠翠已经无法回去。
成熟与幼稚的区别在于——是否充斥了太多脆弱而无用的骄傲,硬生生地隔开了快意的大喜大悲,那个年代把心事悄悄藏起来,怕物是人非,怕世事难料,怕月残月缺,扑朔迷离的情愫,不断翻飞的断章……怕消散零落的真实,徒有浮生若梦的记忆,因为太过美好,太过温暖,而显得弥足珍贵。
——当它们随着鸟羽破空的声音被硬生生地截断,我们才猛然发现,这个世界是流动的,它从不等待那些心事被年少的羞涩逐渐淡化,而是以俯瞰的姿态翻卷五百年荒洪的时流,直到清乏血红的晨昏埋葬了所有足迹,强迫着每一个孩子抛却昨日,学会像候鸟,迁徙,成长。
《秒》中有一句这样的台词:“我深知,这之后我们无法一直走在一起,挡在我们前面的是巨大庞然的人生,阻隔在我们之间的是广阔无际的时间,令我们无能为力。”
只是简单地生活着,朝着密布暗云的天空伸出手去,却总习惯只凝视着彼此的某些东西,不敢断然打破一些心照不宣。像翠翠一样,在分离与失去中,开始了成熟的怅然若失。
就像歌中嘶哑的吼声,难道这就是成长心径的溃烂。
就像歌中忧伤的重复,时间永远不等人。
渡船边泛起波纹的蓝色河水,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住过风雨摧残亦或星辰铺道,终归还是要回归它本来的模样。
可有些事情,变故了就无法改变。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翠翠是鱼,鸿雁可以是谁?是爷爷,还是大老二老,亦或只是,年纪小时有些不着边际又藏着掖着的心事?
以何渡我?将我渡于何处?
翠翠还在等待一个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回答的答案,她是守着爷爷的渡船,眺望着二老离开的方向吗?还是年复一年地守着一个来不及表白的心事?
夏天的凤凰山,也兴许是有虫子在唱诗的。那是世界上最落寞的诗。首首都是绝句,字字都押着古韵。几百年,几千年,在原野中,在山涧里,连成一片,盛大而悲悯,唱的都是同一句——寂,寂,寂,寂!